如果「文學」變成標籤—香港書展就是推動「消費文學」風氣?

「文學」類書籍乏人問津,難免成為「票房毒藥」;但反過來,如果一些宣傳活動或產品加入「文學」的話則升價十倍

2018書展現場

2018書展現場

文/易元

 

文學是一種升值的字眼

在出版業中如果被標籤為「文學」書的話,銷量通常都不理想,聽聞的理由不外是艱澀、難懂、「唔識欣賞」等似是而非的籠統之詞。「文學」類書籍乏人問津,難免成為「票房毒藥」;但反過來,如果一些宣傳活動或產品加入「文學」的話則升價十倍,不少的商業機構利用文學作為一種營銷手法,因為加一些「文學原素」彷彿給人一種「更高級」、「更脫俗」之感,整個商品或服務即時好像升級了不少。

在此,我先提出和釐清「消費文學」和「文學消費」的概念,以下不過是本人意見,讀者諸君若不同意,大可反對。「消費文學」是本身已有一樣產品或活動,再利用「文學」作為主題包裝商品或活動,消費「文學」這個標籤,這應是香港較常見的,著名的例子有香港書展,下文將會有較詳細的分析;「文學消費」是把文學直接商品化,如為文學或作家出一些週邊商品等,借文學之名推銷自己的商品和活動。這兩類的「營銷活動」目標相當明確而且並無二致,就是利用文學作包裝,從而增加商品或服務的利潤,以獲取最大的利益。

 

2018書展宣傳品

2018書展宣傳品

書展逼爆   愛情激賺

喜愛閱讀的人未必一定喜愛文學,而喜愛文學的人一定喜愛閱讀,所以閱讀與文學往往有一種必然的關係,因此把「文學」作為推銷閱讀已有一定的吸引力,最少喜愛文學的人會留意,而且亦給人一種「高雅」之感,如數香港最有代表性的「消費文學」,必定是香港書展。

香港每年七、八月的灣仔都係逼爆,會展接連舉辦不同展覽:書展、動漫展、電腦節等,不論男女老少總有一樣合「心水」,說到展覽就不得不提香港書展,香港書展自1990年出現以來,都是普遍香港人朝聖之地,每逢七月應是文化氣息忽然最濃厚之時。近年書展入場屢創新高,去年書展入場人次更是歷年之冠。7日展期,入場人次高達107萬人,即平均每日逾15萬人進場,可見書展非常受香港人歡迎。

 

我相信原因之一是宣傳及定位吸睛:「愛情文學」宣傳標語一出,引起各方爭議。「問世間情是何物」,這句宣傳口號佔據海報最顯眼位置,明顯地貿發局是有市場策略和定位的。「問世間,情是何物」這句說話,對不同年代的香港人來說都是集體回憶:老一輩的香港人見到一定浮現出陳玉蓮對著劉德華含情脈脈(年青人可能不知道這1983年版《神鵰俠侶》,有圖為證),而八十後香港人應該會想起《大話西遊》中周星馳飾演的至尊寶,面對愛情得而復失的無奈(又或者是《食神》夢遺大師的眼淚);九十後會否以為是張馨予的歌、黃曉明的楊過。這句含豐富文化意涵的句子又是中國古代金代詞曲聖手元好問的詞作;「愛情」這個主題歷久不衰,不論是十歲還是八十歲、男還女都會喜歡這個主題。以下是摘自報紙的報導:

 

年過60的鄭女士特意前來選購近廿本心頭好,她尤其喜歡台灣愛情小說,「我仔女話呢啲係鹹濕書」,但她不認同,指台灣作家筆下內容甚少露骨。

 

場內不少男士亦迷戀愛情小品,教師張先生指年輕時常讀張小嫻或嚴沁作品,但現實中鮮有小說中緩慢發展出的感情橋段。[1]

 

事實反映「愛情」這個主題是可抓緊香港市民的「心」,而且更激起不少市民的購物慾,再看以下報導便知:

 

灣仔書展來到第4天,適逢今天(21日)是周末,書展的人流大增,到處都人頭湧湧、水洩不通,傍晚時在受歡迎攤位區域,更一度寸步難行。有主要售賣愛情書籍的書商指,今年的生意較往年有所提升,他們的兩本新書更全部售罄。[2]

2018書展現場

2018書展現場

旺丁旺財   書業王道

香港書展自2010年起本有年度作家作主題,美其名是推動香港文學,以香港著名作家為主題,但不人選經常引起爭議;貿發局更在2016年把年度作家改為年度「主題」,旅遊、愛情這些主題從大眾關注點出發,實際上完全從市場學出發,製造聚焦點,吸引市民入場消費。今年「愛情」主題明顯成功,不少人進場同時亦大量消費,真正的「旺丁又旺財」。「旺財」當然不只愛情小說,而是帶動整體書展銷售,且看以下報導:

「集團(聯合出版集團)今年在書展的銷量增幅比去年高;而參照前年的數字, 銷售量亦有單位數字的升幅。[3]

聯合出版集團是香港最大的出版集團,它們可說是書商的指標;今年書商的生意不俗,更有書商表示營業額增加了6%,特別是一些售賣兒童書籍或補充練習的書商:

有書商推出每套6萬元的「迪士尼美語世界」英語教材,在過去短短3日已賣出30套,收入逾180萬元。[4]

這顯示書商僅僅3日便已賺過百萬。愈多人買書,即愈多人看書;可能有些人懷疑童書、工具書(如旅遊、烹飪食譜)大賣是否有助閱讀,但我們不能否認它們的價值,看這些書,難道就不是閱讀嗎?據我收到的消息,某大集團在書展中最暢銷的便是這些工具書。

 

從另一角度看,書商的營業額提升,即表示書賣出的數量相對上是提高了,市民擁有書的數量上升,按道理閱讀便會增加;貿發局為書展定主題作宣傳,作為營銷的策略無疑確實做到了增加人流,入場人數上升,無可否認購買書籍的人數同樣增多,因此閱讀的人次相對是會增多的。如果從市場學角度看,貿發局這次舉辦書展是相當成功的。

 

《洗滌文學》宣傳片剪影

《洗滌文學》宣傳片剪影

「洗滌文學」的市場學

除了書展外,不得不提的是「洗滌文學」的出現,「洗滌文學」是清潔劑品牌「藍威寶」的營銷運動,且看其在臉書上對活動的介紹:

 

威寶EX《洗滌文學》
人生何處無思?
香港工作繁忙,週末才可抽空清潔家居,擦拭污漬之時,不也是梳理人生的好時機嗎?
威寶全新 SWIPE EX 廚房浴室系列,以《洗滌文學》為題,為清潔添上多一份香味和書卷味,更邀請了十位香港流行作家,同為浴室和廚房賦上小段文字。
思考不需要擇吉覓處,只要有心,人人都可以專注文字、專注廚廁。

明顯地,這是利用文學作為商品包裝的營銷手法,與書展的出發點一樣,「藍威寶」邀請十位流行作家,把即席創作的文字放在包裝上,如:

 

向西村上春樹

非正式統計,人的一生有三年時間要在廁所內度過,隨時比你的初戀還長。純真的感情沒法強求,整潔的廁所只需威寶。

 

「洗滌文學」一出,即時引起不少聲音,大部分均是指把文學眨低了、質疑所選作家是否有資格等,但這次的宣傳最厲害之處,是借「洗滌文學」之名,竟可把清潔劑於書店上架,增加銷售點,雖然被不少網民恥笑不能命中目標顧客群(意見認為使用清潔劑的是媽媽,但是次活動目標是「文青」),但這次宣傳能夠製造聲音和討論,不少傳媒亦爭相報導,這亦平白地已賺了「見報率」;更重要的是可以贈加全新銷售點,而其他競爭對手是無法進入的,顯然這次營銷是非常成功。是次宣傳證明了以文學作為包裝,確實可以引起關注,而是次宣傳活動的創作人亦解畫,希望是次策劃可「輕輕刺激年輕人對閱讀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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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與民間推動閱讀的角色

文學作為營銷的方法在香港的確是有市場,如一些把文學商品化的做法,特別受某些群體歡迎,如把在一些活動的名字前加上「文學」二字,如「文學XX」、「文學OO」等,但這些活動能確實推動文學發展嗎?對香港文學或文化有很大的稗益嗎?我不認為會有很大的幫助,但以營銷的角度來看確實是成功的,因為能吸引到喜愛「文學」這個關鍵詞的群眾參與或購買。以文學作為商品或作活動推廣,事實上與「書展」不相伯仲,沒有資格批評書展或藍威寶,因為他們也是「共犯」。

 

面對商業的洪流,香港應如何推廣閱讀或文學呢?可能需要靠民間努力,這裏舉出一個非官方主辦的書展作為例子:九龍城書節。九龍城書節已舉行了10年,主辦單位是兆基創意書院,「書節」以比較相宜的價錢出租攤位,讓人士自由競投,另外亦有邀請一些獨立出版社,及一些手作藝人攞設攤檔,整個活動的氣氛十分好,吸引了不少愛好文學藝術的朋友入場,民間的活動反而更能展現閱讀的風氣。如果要辦一個目標是推廣閱讀、文學的書展,必先要放棄以獲取利益為本位,如果書展繼續由貿發局或出版社作主導,仍是會以利益行先,以文學為包裝「賺到盡」。其實政府應主動帶頭推動文化事業的發展,帶動閱讀或文學風氣,現時政府推動閱讀的部門竟是公共圖書館,讓人摸不著頭腦,圖書館推動閱讀風氣,看似合理,但其實本末倒置,變成了如何吸引市民去圖書館;政府應重新審視部門的職能,既然書展作為一個貿易、生意需由貿發局主辦,如果把書展作為推動閱讀和文學,又是否應由藝發局主辦呢?以藝術為本位的書展定必減少現在給人咎病的理由,不再單是利用文學作營銷手法,而是真正推動文學藝術和閱讀。

 

2018年九龍城書節現場

2018年九龍城書節現場

結語:「夠班」的文學在民間? 

不論是「消費文學」還是「文學消費」在香港都大有市場,但這兩個前提都是利用「文學」這個標籤,增加大眾消費。香港書展作為「消費文學」的大宗,當然有不少聲音批評,如批評者認為「愛情文學十大家」的人選爭議,有些作家根本「未夠班」、又或書展的設計宣傳品低俗、文藝廊的展覽不知所謂等,但從另一角度看,書展是由貿發局主辦的,目的當然是推銷書展,能吸引更多市民入場購物便是成功,「文學」這個標籤不過是營銷手法,我們要把「文學」和「書展」分開;所以,歸根究柢如果要舉辦一個能推動文學和閱讀的書展,必不能由貿發局主辦;由民間或推動藝術發展的機構去主辦,以文學和閱讀作為書展的本位才是最終的解決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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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棄筆從商,現於跨國企業任職市場推廣,喜愛貼地不離地。


[1] 〈60歲書迷追逐浪漫 狂掃愛情小說〉,香港:蘋果日報,2019年7月19日,https://hk.appledaily.com/hit/daily/article/20180719/20454126

[2]〈【書展2018】主打愛情書書商:旺丁又旺財 已有書售罄〉,香港:HK01,2019年7月21日,https://www.hk01.com/%E7%A4%BE%E6%9C%83%E6%96%B0%E8%81%9E/213571/%E6%9B%B8%E5%B1%952018-%E4%B8%BB%E6%89%93%E6%84%9B%E6%83%85%E6%9B%B8%E6%9B%B8%E5%95%86-%E6%97%BA%E4%B8%81%E5%8F%88%E6%97%BA%E8%B2%A1-%E5%B7%B2%E6%9C%89%E6%9B%B8%E5%94%AE%E7%BD%84

[3] 〈書展明結束 聯合出版說銷量3年最高〉,香港:經濟日報,2019年7月23日,https://topick.hket.com/article/2121171/%E6%9B%B8%E5%B1%95%E6%98%8E%E7%B5%90%E6%9D%9F%E3%80%80%E8%81%AF%E5%90%88%E5%87%BA%E7%89%88%E8%AA%AA%E9%8A%B7%E9%87%8F3%E5%B9%B4%E6%9C%80%E9%AB%98

[4]〈【書展2018】港媽掃天價英語教材 迪士尼書商3日收入達180萬〉,香港:HK01,2019年7月23日,https://www.hk01.com/%E7%A4%BE%E6%9C%83%E6%96%B0%E8%81%9E/213520/%E6%9B%B8%E5%B1%952018-%E6%B8%AF%E5%AA%BD%E6%8E%83%E5%A4%A9%E5%83%B9%E8%8B%B1%E8%AA%9E%E6%95%99%E6%9D%90-%E8%BF%AA%E5%A3%AB%E5%B0%BC%E6%9B%B8%E5%95%863%E6%97%A5%E6%94%B6%E5%85%A5%E9%81%94180%E8%90%AC

閱讀的本義

閱讀的本義

圖文/ itsensä

Illustration by itsensä design 2018

Illustration by itsensä design 2018

閱讀的本義

在於文字世界所帶給人的觸動

 

而香港每年舉辦的大型書展

帶給香港人的又是什麼呢?

 

置身於五花八門的攤位間

喧囂的叫賣聲此起彼落

也許不少人樂在其中

但在云云特價書海之中

又有機會找到你真正想讀的「書」嗎?

 

讀死書的時間

讀書人總會搭上不特別迷書的伴侶,分得手還好,否則一世的投訴和呢喃陪著你;讀書人總是輕蔑他人,且只能在輕蔑裡肯定他人,除非你讀得夠多,但家裡地方夠的人也不多。讀書的人就是不斷重複著這些無聊的失敗,並且把這些失敗一直堅持下去。

Photo by Felipe P. Lima Rizo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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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陳錦輝

 

1.貴族式的迷戀一個亞烏托邦

讀書只是日常活動一種,卻瀰漫著烏托邦的氣息。在書房捧著書呆一天,是許多讀書人的理想生活,即使書不再如以前一樣有助求取功名,也不再為人帶來什麼經濟生活的好處。的確,仍然有人相信求學讀書可以發達,改變命運;但說到一本本重甸甸的書,特別是讀來無甚效用的藝文書籍,則越來越像負擔,經濟價值低,佔用空間多。在互聯網和電子書的世界,單純喜愛閱讀的書迷都不一定要迷上紙本書了。但正正在這個脈絡下,書並沒有如十幾年前的網絡狂者(或仇恨者)所預言般在市場消失,書仍然在我們身邊,隨手可得,甚至比以往放射著更高尚、理想甚至神聖的光暈。

網絡普及以前,藏書人比今日多,有幾個錢、讀過下書的文化精英,不少都有藏書癖;但他們大多只向朋友或識貨之人低調展示藏書,其書房面貌甚少暴露公眾眼前。藏書人在虛榮裡藏著一絲不願張揚的謹慎,甚至小器。書是藏書人私下佔有的財產、玩意、愛好品或裝飾品,體現了品味和學養,是主體性格的延伸。今日,受限於家居空間,藏書者大概少了,但我們在臉書、推特、IG和各式部落格,不只可以看到別人分享近日閱讀和新買的書,還有書房、書架、床頭書,書本及其空間不再是私人秘密,反而比以前更頻繁曝光。藏書人少了,但展示書的讀者越來越多。有趣是這些受益於網絡技術的展示者之中,不乏認為媒體技術和資本流動會帶來文化沒落的哀悼者。就像曾經在歐洲盛極一時的浪漫主義:工業技術興起,令人的生命活動和機器的規律運動結合成異化的勞動,革命理想被反動專制所取締,懷抱浪漫主義的文藝青年轉向定睛壯麗的山巒湖泊和真誠的內在情感。與兩個世紀前一樣,當諸神和至高的真理從每個人心靈中被放逐出去,書越益成為象徵式的精神填充;失去倚靠的文青彷彿能夠從書頁字裡行間一瞥某個異於現況、不可知的未來。

藏書人是世界僅餘的貴族,佔有和操控是他們與物件相處的最佳方式。藏書人總是在欲望和理性之間反覆擺盪,而一般書迷卻毫顧忌地彼此展示和分享自己對書的熱情。書迷著魅,而中了魔咒的人總是有待解救,他們無力統治書的世界。在一切書的迷戀背後,市場正在暗中操盤,讀者在大眾民主的假象下互相以書話傳言。然而,纏繞書迷的理想主義,並不一定令他們忽略書的物質性。他們也許不如藏書人一樣看穿每本書的身世和裝幀,但對書的設計紙料印刷也不至於無知,甚至頗有要求。當然,這不代表書迷在戀物以外別無心機。讀書人對書的天真和著迷,無論呈現為不能自拔的偶像崇拜、單單打打的冷言冷語,還是萬言冗長的評論,最終關注的都是其他書迷和觀眾的目光。當然,讀書人可以孤僻,但孤僻也只是姿態的一種。而他人的目光令一切關於書的展示姿態獲得存在的理由。

Photo by Mike Wilson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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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被書剝削的時空失敗

烏托邦並不存在,但不代表人不會計劃和建造它,即使所有這些計劃,要不,無法完成,;要不,以慘痛代價失敗收場。為了建造與過去斷裂的烏托邦,必須先大刀闊斧地毀滅舊有事物的秩序。因此,任何一個真誠的讀書人,都必須擺出一副見得人的履歷,證明讀書曾經如何徹底毀掉舊我,為個人精神和身體帶來近乎皈依宗教的轉折。就算帶點虛偽的讀書人,只要想加入這個讀書人的社群,也必須借助過去空洞記憶的斷片,虛構一個皈依書山的故事。

這段往事,我跟許多人說過,不妨胡說多一次。

畢業後無事可做,開始讀書。這個讀書和學院裡念書求學無關,但也不是隨便讀讀便算。真正讀書的人,不可能一年讀個十本八本就算,必然是大量閱讀,無時無刻都讀。工作睡覺約會的時候沒辦法,但等車、失眠、早餐、拉大便這些時間,就應該書不離手了。這自然跟喜歡一本書與否無關,讀書人需要的是嚴格的紀律和習慣 。關於讀書,與其說自由,不如說是自我囚禁式的育成。由於資質一般,又缺錢,離開大學後,花了差不多十年時間,才漸漸習得讀書的節奏。回看整個過程,關鍵並非主觀的意志或欲望,而是客觀的物質條件:令購買和擺放大量書籍得以成為可能的物理空間。大學畢業的時候,我和父母同住,與弟屈居數十呎的房間。隨著書本漸多,我決定將弟驅逐出客廳,從日本城買來膠箱十個放書,就堆疊在碌架床的下層。不久,索性將床和小書枱都拆掉,除了放衣服的角落,可以用的三面牆全部放置宜家買來的比利書架,搞出一個壓逼的小空間。我的房間並不精緻,算不上夢幻書房,但總算是a room of one’s own;只是沒有人告訴我,朝向烏托邦的書房,也是一所不斷施行酷刑的刑房。

Photo by Clay Banks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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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窩般舒適的睡房自此沒有了,每天困在陌生又密集的書房裡。沒有床,夜晚就睡在地上,清晨起來把床墊捲起,硬塞在房間角落兩個書架間。買了一部抽濕機,除了為書防潮,也為天天睡在地上的人去濕。每個晚上,特別是澄明的夜(下雨有時反而令人平靜一些),在月光照不到的黑暗裡凝視著那座由書疊成的高塔,言語混亂,連心臟亦焦慮地暴跳。嘗數算書架上的書,再換算出所需的閱讀時間:即使不再買新書,若要全部讀完, 也得讀到七老八十,而我不信身子孱弱的自己可以捱到那一天。又有許多個仰睡地板的晚上,呼吸著書頁的氣味,浪漫沒有,更像是恐嚇,長期精神折磨下,得了鼻敏感,令人煩惱至今。緊貼牆身、上及天花的書架,擠得滿滿的書令人透不過氣。壓彎的層板一向是比利書架的個性標誌,預言高塔塌下的一日,書磚把睡覺的人活活壓死。

面向書山不悔,就是面向寒酸的死亡而不悔。讀者必須明白,作者也許已經死了,但讀者也好不到哪裡。作者死掉,有些名字還可以不朽;讀者死的速度卻總是更快,且無人記念。只能說,讀書人的鐵律,是寧願做個死讀者,也不要做個苟且的讀者,逃避書本對自己生命的催促和詰問。 讀書人買書時總愛說,錢不是問題;這並不因為為人豪爽,一時衝動,而是因為他們明白,真正的問題在於時間。在書本面前,人的生命時間再多也不夠用。書令我們看到,時間壓逼我們,挑釁我們,我們注定失敗。

Photo by Rey Seven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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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在爛地中心為書死為書忙

讀書的確和許多失敗的經驗有關:讀不完的書,不得其門而入的書,求之不得的書; 讀書多的人比較多懷才不遇,也看得多書的賤賣和書店的倒閉;讀書的人擬定了很多完成不了的計劃,大部份未開始就泡湯;讀書人總會搭上不特別迷書的伴侶,分得手還好,否則一世的投訴和呢喃陪著你;讀書人總是輕蔑他人,且只能在輕蔑裡肯定他人,除非你讀得夠多,但家裡地方夠的人也不多。讀書的人就是不斷重複著這些無聊的失敗,並且把這些失敗一直堅持下去。

在各種讀書歷練中,浪漫主義者喜歡聚焦人內部生命的變化轉折;但從外頭遠遠看來,讀書人的生命並沒有那麼多激情和感動,更像是不斷重複的機器程序,強逼症般鑲嵌進單調的機械節奏中。誠然,讀書人甘願殁入沒有出路的迴圈;在他們身上,生命活動和機器操作的界線並不清晰 。他們是反覆演練同一組動作的演員,即使這場戲終究不會上演,他們還是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留神,一直期盼的烏托邦劇場會突然降臨。為了迎來烏托邦,讀書人須要放棄許多追求,不只錯過了大茶飯,有時還要將一直經營得好好的枱面舊物盡都清空。結果,讀書人經常把自己的人生弄成一塊爛地,或最多一塊爛了尾的建築地盤;當中稍微欠缺自知的,還要周圍向人炫耀自己不堪的命運。

長久失敗的時間,就是一事無成的垃圾時間。有如一場永劫輪迴的龜兔賽跑,讀書人永遠站在兔仔那一邊。自小我們被告知,兔仔因為輕佻和驕傲,輸了一場本來可以輕鬆贏掉的遊戲。先不論一定贏的遊戲有什麼好玩,龜兔賽跑的重點從來不是快慢或驕傲與否的問題;有時,在那些無論贏了幾多少都是輸的比賽裡,生命的關鍵就在於停下來歇息的能力。能停下來,就從賽事的時間裡分差出來,生命就有一部份變成無用。無用成餘,多一舊餘,才得以越過賽事終點的審判,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未來和計劃——視這個計劃的脈絡和性質而定,有時甚至看得見永恆。看不見比賽的終點,看不見輸贏,甚至看不見比賽本身,一切失敗和重複的時間就立時轉化成取之不盡的閒餘。

真實畢竟比寓言苛刻一些。要踏入這片閒餘的空域,並不是睡個午覺歇歇就行。像卡夫卡筆下神情怪異的書生,要嗎不讀,一讀就要死讀:讀死書,讀書死,學習重複無果效的閱讀作業。書包是拋不成了;讀書人要誇就只能誇口自己的失敗,把腳下爛地誇成世界的中心,且一副不在乎的姿態。

Photo by Paul Hanaoka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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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

書展在七月忽然閱讀的熱忱旋即戞然中止,誰想認真思考書展與閱讀風氣也欠接續的能耐,因為閱讀話題馬上被扔灶底,待等明暑跑出來吶喊一聲。陳錦輝研究社會及文化,談閱讀,把問題說開,便更了然。文章表面上灑脫不覊,實則舉重若輕──閱讀,尤其是文藝閱讀,居住空間,過份崇尚經濟價值,缺乏讀伴,文青風潮單薄等問題,作者明抑暗揚,提供了另類「療法」,好作沉思細想。本文分題為編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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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陳錦輝,於理工大學任教藝術及設計教育。

書展不應只是特賣場,閱讀不單單為了呈分報告

當代文化最為人詬病的是速食文化,將閱讀理解成獲取資訊的功利手段,並非將閱讀變成一個有機的過程去體會。無論中學大學都在嘗試抵抗這種以學習成效、目標為本的管理思維和模式,我們必須要掙脫功利的勞役和著重提取資訊的枷鎖才能理解閱讀的真諦。

 

誰DQ了閱讀討論現場

誰DQ了閱讀討論現場


 文/格子

今屆書展一票兩展與香港運動消閒博覽打孖舉行,自然又再突破入場人次。人所共知,多年來書展早已淪喪為特賣場,港人暑假的消閒特備節目,也是父母為子女大手購入補充練習的大好時機。由年度作家轉向年度主題「愛情文學」,亦無助推動優質閱讀風氣,只成為新舊書籍和報刊雜誌的散貨塚,還有其他無關痛癢的推銷擺賣參與其中。今年,除了見部分文學團體在在官方主場爭逐銷路擊點外,一些香港獨立出版社合辦微型書展,希望給予作者、讀者與作品一個既可溝通又舒適的藝文空間,為讀者在人多嘈雜的書展以外提供一個寧靜的選擇。同場加映,一群年輕人、傳媒人、評論人、師生們7月22日這晚在書展的外圍,聚首在社區文化書店突破書廊,齊齊審視誰DQ了閱讀,書展的成敗得失影響,交換彼此的閱讀習慣經驗,探討書評是否有助我們閱讀,緝拿扼殺閱讀這美好習慣的真兇,還學生對閱讀的熱愛。

 

 

書展變成大賣場?

書展變成大賣場?

書展是一場佔地龐大的貿易管理?

負責主持及策劃論壇的詩人吳美筠先來拋磚引玉,書展引起的爭議和困惑不外乎是變成傾銷大賣場,上年媒體發現賣剩的書一扎扎當成廢紙回收,向來受質疑能否有效地推動閱讀和文學。書展進行期間,香港文學評論學會在網上發起一連七日推介一本「書展看不到的好書」。

另外,今年主題在「文學」前加上了愛情二字,貿發局篩選的作家及其作品又是否可公認為文學作品?在書面作了一個小小的統計,調查今屆書展主題愛情文學是否能吸引閱讀?結果有百分之八十五的人認為題目太過老土,剩下百分之十五的人則覺得這個噱頭還可以,似乎大部分人對「愛情文學」這題目也提不起勁。

作家許迪鏘在面書批評,貿發局辦書展,如同搞婚紗展、紅酒展、美食展等,同樣採用商業營銷手法,「以貿發局領銜,協辦機構有九個,展場的「硬體」安排,自是這些機構和團體的協商成果。但這些協辦者代表的是大集團利益,獨立團體小點財力就得靠邊站。」

科幻作家譚劍在臉書對書展揶揄:「香港書展和海洋公園哈囉喂其實是一樣的主題活動。書展不會提升閱讀風氣,一如哈囉喂不會令你驚鬼。攞作家簽名同俾鬼嚇都係經驗管理的一部分。點都好,今明兩日記得去俾鬼嚇!支持下妖魔鬼怪!」可見一聚香港作家對書展著實沒有太大的好感,以商業形式和內容去經營書展是是倍功半。

 

2018書展現場

2018書展現場

書業萎才變特賣場?

香港電台節目主持人曾卓然也講述他在書展首日的所見所聞。他發現今年書展的場地佔地實際比去年為大,展銷的空間多了,理應有更多賣書的銷售點,但在邊陲位置卻增加了一列外國大使館的攤位,美其名是可以與不同國家的人分享閱讀和交流,但依他所理解,他們多是來洽談推銷本國版權的事宜。他也察覺到宗教攤位在書展所佔的面積頗大,特別是佛教,但同館的台灣和內地出版社卻明顯被收縮於一角。賣書以外還有其他無關書籍的東西在展示擺賣,例如五樓有運動、攝影、遊戲等產品,日本、動漫旅遊和香港運動消閒博覽也一併於書展期間同場舉行。林林總總的東西都充斥在書展當中,對書展能否推動閲讀風氣真的存疑。青文獎前內務副主席林穎彤歸納書展對大學生吸引力減少的三個原因:首先書展已淪為特賣場或推銷場的消費狀態。大眾因平價消費而非真心想購買自己想閱讀的書回來,針對這樣的成效,是很難借書展推廣閱讀風氣和普及香港文學。喜歡閱讀的人不一定會在書展買書,因為這些讀者平常會到二樓書店、獨立書店和二手書店尋寶,更多的是到圖書館借閱。是次書展由年度主題愛情文學較年度作家欠聚焦點,海報毫無美感,也缺乏香港特色,試問如何推廣香港文學和放眼世界。

任職出版社的張承禧表示,既然我們批評香港書展,那麼我們應該以甚麼作標準甚至模範?除了香港書展,他曾參與北京國際圖書博覽會(簡稱北京書展)和台北國際書展(簡稱台北書展),透過檢視華文世界三大書展的模式,他認為三地書展各有優劣:北京書展主要是業界人士談版權,隔絕於銷售,與大眾很有距離;香港書展勝在人流多、展場大,卻像「要錢唔要貨」的散貨特賣場,而且愈來愈多非圖書的成份,至於在讓業界與國際書商交流洽談方面十分弱;台北書展有點介乎於上述兩者之間,作為一個銷售型書展,書商主力賣新書,不像散貨場,貌似折扣不大,買新書買得多還是划算。台北書展雖設有版權區,但人煙稀少,仍遠不及北京書展理想。據說近年台北書展的參展商少了,規模亦縮小,間接反映了書業的萎縮。對此,他提到港台的出版業萎縮程度比較嚴峻,內地因人口基數大,閲讀量眾,出版業仍然蓬勃,但遇到的挑戰也不少。而一些台灣出版人與他談到,現下知識太廉價、搜索太容易,怎樣處理圖書被網絡進佔知識源頭的困境是出版人須深思的。比如內地開始流行一些與圖書結合的音頻課,內地和台灣都推出文創商品來補貼出版等等,或許亦值得香港思考。

 

台北書展「整個島嶼都是我們的文學館」

台北書展「整個島嶼都是我們的文學館」

然而在2018年台北書展特別令人驚喜的是,展場的核心中間位置是「國立台灣文學館展區」,設有佔地偌大、純作展示用途的「整個島嶼都是我們的文學館」主題展,台灣各地文學館家族系譜的地圖模型。這是在香港書展所不能想像的。相對香港書展的中心位置是某銀行申請信用卡的展位,兩地對文學及人文精神的態度高下立見。他還注意到,只有香港書展設有年度主題,並提到對今屆主題「愛情文學」的看法,他認為主辦方提出「愛情文學」的潛台詞是「言情小說」,其實是十分狹隘、落後的觀念,他提出,香港最具代表性的愛情作品,應是歌詞——粵語歌詞——不論是與中台等地比肩,還是就本地的普及程度而言,都是無懈可擊、最能代表了香港一代的愛情文學。只是主辦方又怎可能邀請到林夕、黃偉文呢?

 

 

主持吳美筠提問網絡生態是不是令文學消失的主因?

主持吳美筠提問網絡生態是不是令文學消失的主因?

如何轉化網絡成為促生閱讀的介面?

吳美筠隨即提問網絡生態是不是令文學消失的主因,社媒即時貼文即時讚好畀LIKE,是否令慢讀風氣消失?書評又是否有助閱讀?任職「文學香港」網站編輯的張麗儀表示,香港教育制度是從小訓練學生將閱讀成為「理解」,迫使他們潛意識記住閱讀就是等於做功課和考試,學生在這樣的操練下,是不可能放空自己的腦袋去思考和喜歡閱讀的。閱讀不一定手執實體書,很多作家已把作品放到網上供人閱覽,若喜歡他們的文字大可以讚好和轉載分享,這也是閱讀經驗的部分。網上閱讀就是速食文化,瀏覽視乎手機的大小而釐定,以開首五句吸睛和二百字內為限,篇幅太長會乏人問津。「文學香港」網站現在嘗試做的,是透過網絡這容易接觸的媒介,促進學生和讀者閱讀和評論。她鼓勵同學多看,多寫和多投稿,若真的看不懂可以參考別人的書評找出作品重點,然後再翻看作品加深認識,這個方法會比較容易入手寫書評。她提醒,大家不要時時把閱讀和功課考試掛勾,因為閱讀是我們生活的一部分。閱讀是個人品味的事,如果學生對老師的好書推介有不同看法,可以將雙方好壞處列舉出來比較,這是初步學寫書評或論文的入門方法。吳美筠指出,手機介面式閱讀嚴重阻礙我們深層的閱讀思考,但網站仍逆難以上,利用介面和圖片配以二百字集腋成裘,盡量調整和迎合這種閱讀節奏來吸引更多的讀者

吳美筠總結以上討論承勢連串追問:閱讀後能否產生多樣性的書評,書評是不是閱讀經驗延伸出來的思考和感想?若書評是理性分析,它究竟是要呈現分析力、思考力、批判力還是想像力?這些提問無疑值得讀者深思,畢竟評論是再創造的藝術,它的多樣性和複雜性,代表一個人如何去理解自己和看待世界有密切關係。

 

 

討論會上坐無虛席

討論會上坐無虛席

為呈分為考試的閱讀報告扼殺興趣

大學生對書展失去興趣,但也不等於完全討厭閱讀。應屆青文獎主席羅浩雲回憶初中時期,閱讀報告形式比較自由,自身對閱讀頗感興趣。及後遇上校本評核的指定書單,學校要求學生透過閱讀分析和反思作品情意,當年根本看不懂余秋雨《文化苦旅》,實在無法藉此建立個人閱讀品味和提高文化水平。不過到了大學通過老師的介紹,逐步建立對某些書種的興趣,慢慢拓闊閱讀的眼界。至於青文獎幹事蔡頌然也有同感。當年中四時要看白先勇《台北人》,感到十分沉悶,要求一個高中生看畢後對家國、人生和道德有所感悟也是強人所難。他本身是很享受閱讀的,惟為考試為功課而寫閱讀報告,理性分析令人減低閱讀興趣,也令他反思閱讀的定義。

大學生可以自由選擇所讀書種和閱讀習慣,但中小學生有必須做的讀書報告和閱讀理解,為爭取高分對不喜歡或不懂的書也得硬著頭皮讀,看來學生要到了大學才被放寬,獲得自由選擇閱讀的權利。同場不少中學生表示,不覺得老師推薦的書單重要或有趣,至於選擇什麼類型的書,則視乎自己興趣和經歷。吳美筠笑說:每個年代也會有閱讀的代溝,當然有些書可以橫跨不同的年代,但也證明不同年代的社會氛圍也會影響個人閱讀品味。這是否解釋到為何學生對老師的「心水書單」往往感到納悶,完全提不起勁呢?明顯地除了口味因素,強制性讀書報告是真兇,它窒礙了學生發展個人閱讀品味。

 

 

三位同學分享略影

三位同學分享略影

校本評核的閱讀報告是學生痛點但又不擊中痛點

在寧波公學教書的梁愛玲老師剖析她的教學經驗。每所學校所制訂的政策,反映對學生的期望不同,學生素質不同。她建議學校的閱讀政策在寬鬆與規範兩極間取得平衡,讓學生可以選擇書寫或口頭報告。她以張愛玲《傾城之戀》中「婚姻是長期的賣淫」這重口味的愛情金句切入,引發學生好奇。她又有感中學生心靈脆弱,不知人生方向,於是選擇余華《活著》來跟學生探討生命的意義。令她欣喜的是,有同學在她講解後表達對余華和張愛玲的喜惡,這證明學生真的有思考內容和咀嚼作品細節,繼而發現了自己的興趣和品味,也等於學生進入老師的閱讀世界。她建議學校應該以中學生的閱讀口味出發,最重要是擊中學生的空洞位和痛點,引發他們的好奇心。梁老師又帶同三位學生到場分享閱讀經驗,解釋她們的師徒關係如何建基於閱讀上。三位同學稱,學校和老師,以關懷學生的角度和需要出發,給學生彈性選擇書目喜好,這樣貼心的安排有助提高閲讀風氣。有同學為分不開報告、書評和讀後感而煩惱,指報告太單一,規限又多,純粹是應酬交功課,分享閱讀感受比起書寫報告來得更貼地。

同為老師和詩人的梁家恆讚揚梁老師在校內推行的閱讀計劃,從如何閱讀的方法和為學生選擇的書目,感受到老師和學校花了不少精神和時間去構思。他強調學校的閱讀風氣很重要,學校團隊如何設計閱讀計劃,校內的支援是否足夠,管理層又是否理解,整個學習氛圍會潛移默化影響學生。如令學生將閱讀理解成報告或考試,只會摧殘、消磨學生的閱讀胃口,所以塑造一個良好的閱讀文化是很重要的。當代文化最為人詬病的是速食文化,將閱讀理解成獲取資訊的功利手段,並非將閱讀變成一個有機的過程去體會。無論中學大學都在嘗試抵抗這種以學習成效、為本的管理思維和模式,我們必須要掙脫功利的勞役和著重提取資訊的枷鎖才能理解閱讀的真諦。

吳美筠坦言,身為作家或是詩人一旦投身寫作,絶不想別人只在自己的作品上提取資訊。創作人想與讀者分享感受,感染、感動他們,甚或是透過寫作去整理人生,用生命去書寫,完成自我再發現的歷程,如讀者只汲取資訊就會大大降低整個互動過程的層次。在場一位任教中學英文科的老師慨嘆,推廣英國文學比中文閱讀更為困難,報告是迎合學校的要求和政策,如何證明閱讀風氣盛行就得靠報告展示成效。他也認同閱讀是需要方法、教授和指導,如何用不同的角度切入欣賞,讓學生明白作品背後的意思,才能勾起他們對閱讀的興趣。

 

講者合照

講者合照

從體制到個人層面,閱讀建構自我日常

閱讀本應是私人和感性的事,但遇到學校干涉卻變成是體制和理性的事,這是理想與現實的拉鋸戰。社會、學校、家長、老師和學生對閱讀的理解和期望有所不同。既是老師也是家長的曾卓然表示,當下他不欲只談論打破或者推翻這個體制,反而想以哲學的觀點和理論談「建構」。我們應把閱讀拉回到個人精神層面,將閱讀成為日常生命的體系,所有的事物都可以通過閱讀,逐步累積來建構知識和自我,創造一個屬於自己的個人空間。特別在今天充滿紛擾和難題的社會,我們透過閱讀這美好的事情,令自己成為一個更好,更理想的自己。吳美筠則認為每個人閱讀的經驗與發展過程都不同,學生可能是經老師而接觸文學,更大的可能是自己去主動閱讀。我們透過閱讀他人筆下的文學世界,或是畫作、雕塑、戲劇、電影等等,不同類型的媒體去發現自己與世界的異同,甚至幫助我們去超越,去改造現實。

面對香港政治和殘酷的現實的威權專橫,你會發現,閱讀的世界倒反而更廣闊無垠。當我們閱讀別人內心的文字風景,同時亦在觀照和塑造自己的生命,將這些感受頓悟轉化成力量,來抵禦社會的荒謬無奈。撇開社會功利和體制下的逼迫不說,閱讀過程本身就是愉悅的體驗。或許我們沒有太大的能耐去推翻,但最起碼做到的是管理好自己。閱讀是修身的功課,書寫評論是思考訓練,此刻讀不懂寫不好不是問題。我們在生活歷練中建立自己的品味,當你了解自己的內心需要,它自然會引領你去尋找,好書會與我們有相聚的美好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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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簡介,格子,典型巨蟹女漢子,愛吃愛玩愛煮愛寫,最喜歡看科幻小說、紀錄片和聽別人的故事。